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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3章 查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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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3章 查探

江無眠接到消息,神色微變,立刻傳信不要輕舉妄動,先晾人幾天,在海上轉轉,另外著人頂替原船之人,按原航線出發,他會命人暗中調查此事是否與建元帝有所牽連。

其實此等可能格外微小,建元帝的皇莊一般分布在京中,名下土地也多是富饒之地,要說他這時看上嶺南水田,還不如說他看上嶺南商隊,起碼後者是真事兒。

他下意識便排除前者可能,畢竟建元帝還在來信中提到了嶺南食譜拍賣與海上商貿情況,看起來對嶺南道的土地毫無想法,滿心滿眼的是海上賺大錢。

但這一細節透出的消息也容不得江無眠不信,此事應與王家有所關聯。

當下直接傳信師兄謝霄,論及江南,還是這位深耕多年的謝師兄最為了解,包括風頭極盛的皇商,也能有一二信息說道。

於是這日,謝霄正值休沐時,管家送來嶺南消息,“哦?師弟來信?”

匆匆一覽,信中大約說的是,嶺南近日來,有人冒充商隊引誘百姓出售土地,詐取錢財同時害命。

追本溯源,竟是查到皇商頭上,今有苦主若幹,正待要個真相,特有此來信,試問江南有何不便與否?

他輕嘆一口氣,將信紙收到袖口之中。

師弟折騰嶺南時,他便想到會與江南皇商對上的一日,只是不知,這一日竟是來的如此之早。

但也無妨,不遭人妒是庸才,師弟能和皇商對上,足以說明他人的本事,渡過難關,自有海闊天空。

他踱步去了書房,翻出一本冊子來,親自謄抄在案,連夜讓人送到嶺南。

江南官員根系覆雜,不到最後竟是不知誰是誰的人,皇商同樣如此。

今王家有子三人,分投不同勢力,加之老爺子本人靠建元帝主持皇商大局,算下來,一家可有四個大有來頭的靠山。

若說土地這塊,應當是長子王麟掌管,江南不少水田在他名下,肥料與農業用具,也基本是他把控。

隨信附上一份已是過了明路的勢力產業分布,哪家鋪子連著哪個產業,謝霄寫的一清二楚。

他不清楚嶺南那地方的情況,但王家長子心狠手辣,強占土地、暗中略賣人口、私放印子錢等罪狀他已是做了規整,只差一個契機,便能讓壓在江南頭頂的陰影倒地。

這時機已是到了。

江無眠接到消息,立刻讓張榕順著其中一個當鋪向下查探土地契書的流通方向。

這契書有部分是經過官府認證,換了主人,有部分只是用以抵債的活當,未到贖回時,卻被掌櫃挪用了去。

能查到這部分契書的去向,就能得到王家長子強占土地、侵吞良民百姓財產的證據。

蔣秋暗中核對魚鱗圖冊是否有所更改、經過誰人手筆、戶房哪個小吏動筆時收受賄賂。

侵占土地能不知不覺辦成,自然是離不開胥吏。

應當說,府縣之中,這等侵吞土地之事,多的是由本地豪紳世族收買小吏,在魚鱗圖冊或是勘探土地時賄賂一二,屆時負責記錄的小吏只需動筆一勾,就能將好好的擁有土地的百姓改成無地只能租賃他人土地的佃農。

每到此時,就要搬來一堆圖冊記載、土地契書更換冊、找來現今的土地契書一一取證。

還因為部分縣衙保存不當,有部分冊子受潮筆跡汙濁,渾然看不清晰,這就要看判決人的意思了。

江無眠上任之初修過南康府的魚鱗圖冊,至今還在戶房之中流傳使用。其他府縣慢了一步,也在後續的敦促之中,緩緩換了新的圖冊,舊的保存在本縣之內,行省之內備份一道便是。

蔣秋去的便是布政司,江無眠只消等人傳回消息,便知此事到底有哪些地方參與。

江無眠將此事結果告知於蘇遠,眼下他人還在海上打轉,不知陸上情況,難免焦急萬分。

蘇遠確實萬分小心,他不敢離得太遠,也不敢離得太近,還要分出幾個小隊去掌控船只,順著原本的航線繼續經商。

他在初時震驚過後,反覆推敲此事可能,最終得出和江無眠一致的結論,這不可能。

不說建元帝身為大周之主,要什麽土地不能光明正大用銀子買,單單是這點土地上的產出,建元帝都不可能放在眼裏,他要看中這點東西還不如說他看中了江無眠的商隊,起碼那個賺錢。

可建元帝手底下人不一樣,正如蘇遠上報軍功時,會給手底下兄弟可勁扒拉一樣,建元帝手底下幹活的總有手伸長的,欺上瞞下的。

他怕是撞上了狐假虎威的東西!

皇商名頭太過幹擾他的判斷,險些壞了大事,當即要傳信江無眠,卻見參軍領一相貌平平之人過來。

這人不是他們船上的,也不是被俘虜的船只上的,那只有一種情況,外來的。

知曉他在此地的,只有親手謀劃的江無眠,他立刻了然,江無眠怕是調查出東西來。

這人學江無眠一樣冷著臉,幹巴巴行過禮,從袖中掏出密信,“大人有言,將軍看過便知真相。”

信上說的和蘇遠猜出的八九不離十,唯獨有一項出乎意料,“這人和海外之人有所聯絡?”

不錯,順著王家這條線向下調查,張榕發覺王家的部分異常。

王家長子定時出近海,卻偽裝出去別院的行動軌跡,與此同時,當鋪的土地契書也是成批成批消失。

曾經被王家用手段奪走的土地上,來的管事也並非王家之人。正如這回出來冒充商隊的領隊,仔細調查竟是連身份都不對?!

若說這人是王家打外邊帶來的,身份上有一二不妥之處自是理解,這能讓身份更真實。

結果卻顯示,這一領隊身份確實是王家打小的家生子,可人早夭,家中沒立牌子也不入祖墳,父母兩人也早沒了。

張榕花大力氣從這身份入手,最終得出結論,“身份”上來說是沒問題的,但是用“身份”的這個“人”大有問題。

再順著查探下去,張榕是挖不來消息了,可江南本地還有個謝霄,他總不會讓人空手而歸。

於是這人的生平軌跡很快擺在眾人面前。

“漕運水賊。”蘇遠見多了這等手段。

這人利用虛假身份洗白,青天白日裏便是個正兒八經的家生子,到了夜間搖身一變,便是漕運河上的水賊!

這類人能在當地屹立不倒,背後定然有大勢力作為靠山。

等漕運船或是水上行商的船通過時,看背後靠山是否與之有新仇舊恨,再行打劫報覆之舉。

王家作為皇商,有這等手段不足為奇,奇怪的是,這人不做水賊,來冒充什麽領隊,過來嶺南私下強占土地,有何用意?

“好,此事我已知曉,江大人可還有叮囑?”

來人鄭重道:“將軍萬事小心。”

王家若僅是商隊,此事不足為慮,幾個勾結水賊、殘害百姓、打壓異己的罪名下去,等待他的自是死罪。

可他有皇商之名,他背後是當今天子,是權勢最為威懾之人,背後又難免涉及到其他勢力,如同亂麻一般,需要小心抽絲剝繭,才能不被倒打一耙。

蘇遠自然懂得其中道理。

這事兒要說起來,揭開之後是打建元帝的臉面誰讓這家人是皇商,是皇帝本人所有的商隊,一舉一動皆要代表建元帝的意思。

現在說皇商勾結水賊,那不是指著建元帝罵呢?

他就算再沒腦子,這會兒也是不敢出頭的,還是交給禦史最好。

禦史不以言獲罪,充其量是關上幾日罰俸幾月,總不會丟了性命。

江無眠也是這般想的,他在接到結果當日,直接去問謝硯行朝中還有哪位言官能承擔得起。

謝硯行反而建議道:“你將罪證整合出來,附上被侵占土地的事實與數額、近來這麽多年被水賊殺害掠奪的商隊、因此傷亡的百姓與受損的家庭,尤其寫明每個商隊的名稱、貨物、所得金額,呈給陛下即可。”

建元帝若是看了累累罪狀,還能忍住不清理皇商,非要包庇此人,怕是群臣都不答應。

要知這些商隊背後,哪兒沒個牽連,有的領隊還是家中出色子侄,僅是跑商一趟,便丟了性命,誰都要慨嘆惋惜。

天災尚且無力整治,人禍怎能不報覆回去?

謝硯行又掃了一眼,點著幾個字道:“此外,查查海外之人的情況,到底是哪一情況。”

江無眠眨了眨眼,方才反應過來,“您是懷疑?”這海外之人不是普通水賊海賊一類,而是海寇?

在大周的定義之中,海賊多半指的是在海上侵擾商隊的船只,少有的會上岸搶劫但不傷人。海寇不同,燒殺擄掠無惡不作,一般是指犯邊殺害百姓掠奪城池的人。

兩者最簡單的區別前者搶劫他人財物,後者直接殺人。

謝硯行從鼻腔中哼出一聲,這就見識少了,海寇殺了也不需要個說法,若是前朝之人、犯上作亂的餘孽、隨便哪個信仰教派的,還要考慮安撫百姓、平定民間輿論。

江無眠面色凝重起來,“近來城備軍將做好準備,水師與南康衛半數調動,謹防海寇犯邊。”

火藥研制需跟上,火炮也要就位,重弩有幾架就先用幾架,弩箭與千裏眼不計成本生產。

輕工業可稍微收縮一部分,備戰物資準備好,另外還有巡查,加強對陌生商隊的盤查,市舶司作為海上門戶,需得加強武裝力量。

謝硯行所言的幾種情況也需考慮在內,這下就體會到書坊報紙的好處,想壓下輿論即可通過報紙調控民間風向。

江無眠清晰地下達每一條命令,盡量考慮備戰同時不要影響普通百姓生活。

於是,等蘇遠從海上回來時,便見到明裏暗裏不少南康衛巡檢帶刀巡邏,海上碼頭還出現了幾艘偽裝成商船的戰船。

蘇遠:“……”

不是說就這麽一艘用以實驗的,怎麽江無眠你小子還私藏啊?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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